武漢戰爭

一九一一年八月初十日,漢口俄租界寶善裡十四號,孫武意外的接待一組三人的不速之客,從窗縫往外瞧,敲門的是名高瘦的中年漢子,既不像朝廷的人,也不像江湖裡的兄弟,無論是哪方人馬,門不能不開。交代屋內的人藏好武器和炸彈,孫武抖抖袖子擠出點笑容才打開門,穿長袍褂子臉龐黝黑的漢子作個揖遞上介紹信,看信尾的署名與簽字,孫武認得明確,同盟會黃興的筆跡。


孫武沒多問,要求漢子領其他人速速進屋,因為其中一人顯然洋人,引人註意。洋人長得比漢子更高,壯許多,即使穿上中式袍子、戴的小帽接瞭假辮子也掩不住他不同於中國人的身材。

第三人後腳才踏進屋子,大門立即掩上,十幾把槍從暗處冒出,槍槍指向來客。

八月的事早計畫好,不過同盟會從沒向湖北同志提過這三個組合怪異的搭檔,即使有黃興的信,孫武仍得盤問一番。

第三個人取下頭下的氈帽,省瞭盤問手續,孫武彎腰畢恭畢敬的行禮:

「大師姐好。」

小青甩甩從帽裡落下的銀閃閃白色短髮朝孫武拱手。

「不敢。」

「請問這兩位是會裡的?幫裡的?」

小青搖頭。

「那麼是?」

小青抬日本葡萄批發|日本溫室葡萄批發頭瞄瞭兩名高大的同伴一眼:

「魔術師,耍把戲的,從美國趕來,金陵福和他的英國人助理約翰先生。」

「魔術師?來到武漢是為瞭?」

小青抿嘴笑:

「演場天大的戲法。」

一九○七年共進會成立於日本東京,奉同盟會的孫文為領袖。按照革命計畫,主要成員先後返回湖北地區發展組織並安排下次的起義行動,孫武是其中之一的重要幹部,他負責聯絡新軍的同志,打算於月底起事。連日忙著儲存槍枝、彈藥,清廷似乎得到訊息,偵騎四出打探革命黨的指揮總部,孫武與其他同志再三研商,選擇俄租界這處民宅,對外聲稱是買辦,專營洋人生意,免得同志進出頻繁惹出閒話。千算萬算,沒算到真來個洋人。

小青不屬於同盟會,不屬於任何團體,但在革命的圈子裡誰都聽說有個來去無蹤影,武藝高強的大師姐。

寶善裡的工作站儲存軍火,連日忙著制作炸彈,不方便讓外人久留,孫武領他們乘漁船過江到武昌交付給其他的主事同志。七個人在小朝街八十五號對小青一行做深入訊問。

顯然共進會對三名陌生人仍心存戒心,所有人相互介紹完,由擔任參謀的劉堯澄提出疑問。

「無論在幫、在會,久聞大師姐輩分高,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,難得孫武在東京見過您,既是自己人,不廢話,我直接問瞭,大師姐打算參與這次行動?」

「是的。」

「帶來多少人?多少桿槍?」

「全部三人,你眼前的這三個。沒有槍,但有兩臺機器。」

「什麼樣的機器?」

「電影攝影機。」

到此,等於結束劉堯澄的詢問,在場沒人弄得清什麼是電影,什麼是攝影機?更緊要的,和革命又是什麼關系?

「攝影機是種把動作連續拍成很長的片子的機器,放映的速度快,看起來和真實場面差不多。」

七人面面相覷,誰也沒接話。小青一再解釋,直至金陵福從包袱內拿出圓鐵罐內的一卷片子,就著燈光讓眾人瞧,劉堯澄的右掌往膝蓋頭一拍:

「拉洋片。明白,在北京見過。」

小青含笑點頭。

「不過你們拍電影,為什麼挑這個時候到湖北?」

「外面傳遍八月十五殺韃子的消息,距今沒幾天,我們打算隨革命軍拍起義過程。」

劉堯澄看看其他同志,起義的時間居然傳得天下皆知?這還怎麼個革命法?

鄧玉麟敲門進來,遞瞭封電報:

「清幫老爺子證實他們的身分,還有剛收到黃興的密函。」

室內變得寂靜,劉堯澄看完電報與信,順手遞給左手邊的同志。

「黃興說得清楚,大師姐要把革命過程拍下來,放給海內外關心革命的人看,方便孫文募款。」劉堯澄對其他六人說明。

終於香川縣奇異果|香川縣奇異果批發有人接話瞭:

「大師姐想怎麼個拍法?」

「隻要革命槍響,我們抬機器跟著革命的同志一起行動,交通、安全自理,各位不用擔心。」

「連我們也還沒決定哪天發動革命,現在沒辦法向大師姐說明。」

說到重點,其他六人頻頻點頭。

小青沒開口,倒是她身後瘦黑男人嗑嗑巴巴說瞭話:

「在下金陵福,電影由我負責拍,一旁的是約翰先生,我的助理,原先是英國倫敦的記者。」

十幾隻眼睛盯向大約翰,盯得他滿臉飛紅,尷尬的向大傢揮揮手。

「他聽得懂一點北京話,可是湖北話、四川話,一句也不懂。」

有人發出笑聲,氣氛頓時舒緩不少。

「本來我們打算年初跟隨黃興拍廣州起事過程,片子,」金陵福舉起手中的鐵盒,「不小心全浸瞭水,隻好去東京再買一批,誤瞭時機,聽到共進會和文學社計畫在湖北起義,徵得黃興先生的同意,繞道由香港進廣州轉來。」

「喝茶,說說你的電影,不然不曉得從何幫忙。」劉堯澄舉起茶杯。

電影,別說共進會的人,連金陵福也是在一九○三年才聽說,一九○五年離開倫敦為的就是趕到巴黎見法國人拍的片子《火車進站》,當時他差點被衝出銀幕的火車嚇得躲到椅子底下。

金陵福看瞭小青一眼,咧開嘴笑:

「各位同志,電影啊,一時說不清,這麼說吧,一種戲法,真實的戲法,沒人不愛的戲法。」

「戲法?」有人講話瞭,「弄到海外去給人看看,能募到革命經費?」

「不光為瞭經費,」小青按住金陵福,「有機會把革命的真實情況放給更多的中國人看,容易形成推翻滿清的共識。」

推翻滿清?懂不懂啥是電影,無所謂瞭。

不能離武昌的寶善裡太遠,小青一行選在王府口找瞭住處,一旦革命行動開始,劉堯澄說明,蛇無頭不行,目標是總督府,攻破督署,殺掉總督瑞澄,到時消息傳出去,湖南、兩廣的革命黨人與上海的槍枝分途趕到武昌,併力攻下漢口、漢陽,以湖北的力量往長江下遊壓迫清軍。

小青和金陵福分工,她和共進會保持聯繫,金陵福四處走動熟悉武昌城,大約翰太顯眼,待在住處整理機器。

共進會在總督衙門後圍墻外的武昌帽店樓上安排人手,孫武做好炸彈往那兒送,起義槍一響便往衙門內扔,炸個瑞澄手下親兵雞飛狗跳。小青覺得可以在帽店架好機器,哪天起事皆誤不瞭事,轉動機器即可拍攝。怎曉得革命消息傳得滿城皆知,風聲緊,總督衙門下令收回新軍所有槍械集體保管,起義時間被迫延後。

更令人猝不及防的,八月十八,孫武在漢口做炸彈,因為某個渾球同志將香菸灰撣進裝炸藥的面盆內引發爆炸,孫武的臉被炸傷,俄國巡捕抄瞭寶善裡。

湖廣總督署得到消息,下令武昌與漢口街市戒嚴,城門關閉,小朝街八十五號的總部被瑞澄的戈什哈踹破,劉堯澄甩炸彈抵抗時炸傷手臂當場被捕,被架往總督衙門前砍頭。

一下子沒瞭聯絡人,局勢混亂。小青打算領她的電影隊伍暫時退回上海,可是滿街的戈什哈,他們出不去。正慌得不知該日本愛媛蜜柑禮盒|日本愛媛蜜柑禮盒批發如何是好,當晚七點多,一陣雷點般的敲門聲落在小青一行人的下榻處,仍由小青應門,來人什麼也沒說,交給小青幾塊白佈交代:

「綁在手臂,今晚聽到槍聲,往東南角的楚望臺軍械庫會合。」

金陵福在小青身後點頭,他知道地方。

(本文摘自《金陵福》一書,印刻出版)

(中國時報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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